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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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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 125 章

難民營腹地的疫區內臨時搭建了許多營帳, 大多是由樹枝、幹草和粗布組成。它們一排排地排列著,沒有明顯的規劃,只是盡量利用有限的空間。

營地的一角有兩三間棚屋, 用於堆放物資, 舉炊、煎藥。

棚屋的背面有座小山坡, 因其拔高的地勢並未搭建營帳,尋常也沒什麽人會來這,尤其是小山坡的另一面。

可偏偏就是那麽湊巧, 一位熱心的老叟遠遠瞧見青帆在營地內焦急四處尋找的模樣,便想著跟上他看看能否幫上什麽忙,這麽一跟就來到了山坡的另一側,看到了山坡上那副‘和諧’的畫面。

老叟目送著青帆疾步朝那兩人而去的身影, 搖了搖頭, 笑著離開。

季楠思在青帆的輕聲呼喚中悠悠轉醒,一睜眼便對上了一雙修長疏朗的鳳眸。

她有些發蒙, 恍然意識到目前是何處境。

她昨夜竟然就這麽睡過去了?在這種地方?

她猛然坐起身, 蹙眉看向仍躺在地上、滿臉無辜的蘇淮卿。

“我昨晚試過叫醒你……”蘇淮卿也坐了起來,面露苦色, “但你睡得太沈,我試了好幾次都沒用。”

這話或許不假,季楠思昨晚與他聊過之後,緊繃的神經得以放松,過去幾日趕路所帶來的疲憊在一瞬間全都湧了上來。

她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只覺得這一覺確實睡得很沈,是難得的一個好覺。

既然叫不醒, 就不能換種方式,比如把她抱回營帳之類的。他就非得和她一起睡在這?

季楠思動了動唇, 蘇淮卿卻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似的,接過話。

“我也想過將你抱回去歇息,可是你昨日也看到了,我病得有些重,身子使不上勁……”

他話說到一半,忍不住側過臉咳嗽了幾聲,才繼續道:“但我又不能任由你一個人睡在這兒,便只能留下來守在你身邊了……”

青帆在一旁看得一楞一楞的。

他家主子這是終於開竅了?連這種小手段都無師自通了?

啊這,但瞧季小姐那狐疑的眼神,好像不吃這一套呀……

不行,他得幫幫忙!

“主子!您的臉色怎麽比昨日還要差了那麽多!”青帆關切地上前,作勢捧起蘇淮卿的臉頰左右查看。

蘇淮卿眨了眨眼:是嗎?

青帆連忙對他使眼色。

蘇淮卿會意,擡手扶額,“大約……是昨晚的夜風吹多了。”

昨夜分明萬裏無雲,縱使有風也只是徐徐微風,很快就散了。

“這就難怪了。”青帆伸出掌心在空中停駐片刻,煞有其事道:“看來您昨晚是將季小姐護在了背風面……”

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瞥向季楠思,果見她面上的狐疑散去不少。

青帆加重了語氣中的擔憂,“主子還是快快回營帳中暖和身子,用用藥吧?”

蘇淮卿點點頭,顧自站起身。

青帆趕忙上前去扶,“誒主子,您這是又脫力了?切莫摔著了。”

蘇淮卿再度會意,整個人的重心倒向青帆,差點連帶著將他一起撞翻在地。

季楠思看不下去了,搭把手扶住蘇淮卿的另一側。

“扶好站穩了,別折騰人家青帆!”

蘇淮卿搭在青帆肩頭的那只手暗暗對他比了個大拇指,心滿意足地將身子斜靠向季楠思。

“思思,我這腦袋是真的暈……”

季楠思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暈就回去好好睡一覺!”

蘇淮卿得寸進尺,幹脆將腦袋虛虛靠在了季楠思的肩頭,虛弱道:“好,都聽你的。”

見季楠思沒抗拒他的這個舉動,蘇淮卿微微埋首,暗暗挽起唇角。



幾日後,季楠思提著食盒從煎藥的棚屋中走出,甫一出來便遇見兩名婦人樂呵呵地同她打招呼。

“季小姐,您又去給蘇大人送藥吶?”其中一名婦人擠眉弄眼道。

“瞧你們二位的感情可真好吶!”另一名婦人也跟著揶揄。

季楠思不太能應付這種熱情的調侃,只淺笑一下點點頭,加快步子離開。

一路上還遇上不少人,無一例外,每個人瞥見她之後眼底都或多或少升起了意味分明的調侃。

他們並無惡意,只是欣慰於在如此處境下還能看到蘇大人和他意中人親昵相處的美好畫面,寡淡無味的營地內似乎也增添了一抹亮色。

再說了,季小姐還是國公爺的女兒,更令大夥兒對他們兩人的這樁姻緣樂見其成。

季楠思帶來的禦醫結合之前幾位大夫的意見,給營帳內的輕癥患者開了一副強身健體的方子,並讓他們每日飲藥,所有輕癥患者的病程發展得到了有效的抑制。

季楠思、青帆及禦醫也堅持服藥,幾日下來暫時還沒有出現發病的癥狀。

重癥的諸如季梁這樣臥病不起的患者則是用了幾味猛藥吊著命,這幾日都沒再有人病死,營帳內的氛圍自然t也好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暮氣沈沈,毫無生機。

蘇淮卿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的榻上公辦,鮮少走出營帳,對外的解釋是病癥加重,需盡量臥床休養。

按理說他的身邊有青帆貼身伺候足已,但青帆隔一陣就會被他派去出面處理營內公務,每到那時,青帆就會找來季楠思的跟前,請求她留心一下隔壁營帳內的蘇淮卿。

正是用人之際,季梁帶來的人不是同樣病倒了就是被撥派照料重癥患者去了,只留了一人全天候守在季梁的營帳外監護季梁。

而蘇淮卿離了青帆身邊就沒了人,季楠思聯想到他吐血倒地的情形,不得已之下只能兩頭跑。細算下來,除了睡覺的時間之外,她一天內有一半的時間都待在了蘇淮卿的身邊。

蘇淮卿那廝也不知是真的還是裝的,示弱說自己病得連拿起湯匙喝藥的力氣都沒了。

於是季楠思只能咬牙給他送藥、送飯,還非得是端著碗坐在他榻邊,用湯匙餵到他嘴邊的那種。

這兩人那晚在小山坡的逸聞本就暗暗在營內流傳,再加上這幾日季楠思對蘇淮卿的“悉心照料”,大夥兒對這兩人愈加起了調侃之意。

蘇淮卿倒好,自個兒躲在營帳內沒怎麽露面,苦了季楠思一直在外邊承受大夥兒的“善意”。

經歷完又一名婦人的熱情攛掇之後,季楠思心中積累的窩火達到了極致,沈著臉走入營帳。

蘇淮卿正坐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動靜睜開眼,鳳眸中浮動起流彩。

“思思,你來了?”

他很快察覺到不對勁,收住嘴角的弧度,弱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季楠思沈著臉走過去,將食盒重重擱在了榻邊的矮腳桌上。

“蘇淮卿,你究竟要裝到什麽時候?”

他說是重病需要休養,但與她相處幾天下來,除了吃飯喝水需要人餵,哪裏像個病人?

季楠思擰起眉,“你當真病得連提起湯匙的力氣都沒了嗎?”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她父親重病不起,營內疫癥遲遲未除,他卻還在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只為誆她來照顧他?

他們前陣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就算這段時日形影不離地待在彼此的身邊,又能有什麽改變?

橫亙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難題尚未解決,待疫癥不再有威脅,出了難民營,他們兩人的立場不會有分毫變化。

那麽現下待在一起的這段時日,只會平添之後的痛苦。

她不能再任由他裝病牽著鼻子走了!

季楠思的眉宇間夾雜著不悅,眼神銳利如刀。

蘇淮卿啞然失笑,唇畔翕動了幾下,終是無奈道:“抱歉,是我不知分寸了。”

他垂眸看向食盒,伸手打開盒蓋,將裏邊的藥端了出來,送到嘴邊抿了一口,含笑看向季楠思,“你走吧,我可以自己待著。”

季楠思眸光對著他略微顫抖的手一凝,一時間分不清他因何而顫抖。

不管了,還是走吧,瞧他的面色還有這幾天的狀態也不像真的重病到那種程度。

他們盡量少接觸,或許對彼此都好。

季楠思默默轉身走出營帳,正好碰上青帆滿頭大汗地回來。

他懷裏抱著一摞公文,擡手胡亂抹了把汗,一改方才火急火燎的作態,笑道:“您怎麽出來了?可是我家主子又瞎使喚您了?”

季楠思搖搖頭,淡淡道:“快進去吧,之後若沒什麽事就別再配合你主子折騰我了。”

青帆聞言困惑地挑眉,卻沒多問,只頷了一下首後朝營帳內走去。

季楠思走出沒幾步,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瓷器落地的清脆聲響。

同時響起的還有青帆的驚呼聲,“主子!”

季楠思腳步一頓,下意識轉身,步子不聽使喚地重新朝營帳內走去……入目的景象讓她耳邊嗡嗡作響。

只見蘇淮卿歪倒在床頭,口吐鮮血,雙眸緊閉,整個人已經失去了意識。

方才還被他好好端在手中的藥碗摔落在地,碎成無數瓷片。大半碗湯藥灑在了他的身上,和鮮血一同浸染了他的白衣,讓他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青帆還在不斷搖晃著蘇淮卿的身子,“主子!主子!快醒醒!”

季楠思走過去,喃喃問道:“他……他不是裝病?”

青帆再度露出了剛剛那種困惑的表情,“主子的身子每況日下,連拿起湯匙的力氣都沒了,您不知道嗎?”

“我以為……以為那是……”

“主子在您的面前一向喜歡硬撐,如今國公爺已經倒下了,他又怎會允許自己在您的面前輕易倒下?”

青帆還以為,這事不用明說,季小姐應當看得出來……

“煩請您再照看我家主子一會兒,我去請禦醫來看看。”他沒等季楠思回答便匆忙跑出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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